音响审美中几种常见美的分析
我在大半年前曾写过一篇“个人口味太重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2a04300102e2af.html），阐述了音响发烧中个人口味的重要性。确实，由于工作关系，我接触的发烧友是比较多的，几乎天天在和不同的发烧友、乐迷朋友交流和接触，见过的形形色色烧友，可谓各种类型、各种口味都有。可以说，我听过的器材也许并不是最多的、听过的唱片并不是最多的，但我对Hi-Fi发烧友“个人口味”的了解和接触范围，可能是属于最多的那类。和各种不同的发烧友接触越多，我的一个感慨是，我越是清楚地知道一点——发烧友的个人口味，确确实实是跨度很大、很丰富的。各种人所追求的不同声音风格，对“怎么样的声音是美的”这个问题的个人答案，都是变化丰富的。越是接触得多，我越是觉得，对“美声”或者说“靓声”这个东西，要怀着Open的心态视之，而不宜极端化地褒贬。一个人所不喜欢的声音，可能是另外一些人极力追求的。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人是上帝，没有人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那么就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口味、自己的爱憎，赋予过多的意义，去摆在其他人的口味和追求之上。越是怀着宽容、Open的心态去接触器材，越是能从这个爱好中得到享受。
我同时发现的一个现象是，虽然发烧友的个人口味和追求的声音貌似千变万化，但其实大多数可以归入几类，换言之，大多数人所喜爱和追求的“美声”，是可以归为几类的。而有些声音特征则是很少有人喜欢的，是比较公认一致的“恶声征兆”。也就是说，正面意义的“美声”和负面意义的“恶声”都是可以归类的。
比较典型的“美声”风格，我列举几类描述如下：
1、温暖醇厚型的声音。这是一类比较传统的美声，一直有人喜欢。胆机爱好者群体大致喜欢的都是此种声音。声底一定是厚的，绝不偏薄，音色一定是偏暖的，可以暖到播放什么都暖洋洋。中频能量基本是有所加强的，播放人声会比较突出（不一定音色很美但一定能量突出）。这种类型声音的吸引力和关键点就在于其“厚”、其“暖”、其“中频能量”。很多胆机是可归入此类的，另有些“石机胆声”的器材也归入此类；当然，胆机还有档次之分，一般来说，越高级的器材，透明度和细腻度会越好，频宽和速度感会越好，而低档的器材，透明度、细腻度、频宽、速度感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妥协。但喜欢这种声音类型的人，往往对这些声音要素不敏感或不追求。
从本质讲，温暖醇厚型的器材，失真度都不会很低，甚至可能很高——所谓“偶次谐波失真”，其实际听感表现，经常就是胆机那种温暖醇厚的声音。所谓胆味越重的机器，实质上偶次谐波失真可能越高。追求胆味就是追求偶次谐波失真。THD很低的机器，是不可能出“胆味”的。
2、肉感、丰润、软调的声音。这种类型的声音也比较典型，表现人声和弦乐特佳，其魅力用其拥趸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字“毒”。这是一种富于感性美的声音、一种适合用来“享受”的声音。很明显的一个特征是声底偏软。这种声音不一定是很温暖的，也可以是比较中性的（不会偏冷），但关键是必须声音软，特别是低频松软。低频如果一“强硬”，砰砰响、结实得像锤子的低频，就不会属于这种类型了，不会有这种美感了。速度不会偏快，一般是从容的调子，声音的耐听性一般很好，久听不累、不刺激。举个比较常见的例子，意大利北极星的器材就是这一类型的。我以前说过，Hi-Fi器材往往极难同时播放好小提琴和钢琴，一般是一个好了，另一个就一般。这种类型的器材，典型地属于小提琴很棒而钢琴一般。当然档次越高的型号，播放钢琴也会表现提升，但始终是小提琴最佳、人声最佳。 3、高解析、锐利、快速、清爽、动态起落鲜明的“高素质现代声”。喜欢这种声音的人也很多，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像摄影爱好者里追求锐度的总是一大帮。近年来这种声音追求的影响非常广泛，可以说即便是那些传统做“韵味”的欧洲厂家，其新型号一般也在提高解析和层次感、提高细节表现力（当然同时还必须保持传统的基本音色）。不过必须指出的一点是，器材到了Hi-End级别，都会注重柔和与耐听，讲究声音的自然度，那种锐利过头、锐利感过于突出的器材，不会档次太高。设计师可以着意追求声音的线条感、细节解析能力，但做到高档的器材，声音必然是柔和与自然的，也就是说丰富的细节应该是以柔和自然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好比尼康的顶级相机，反而不给人突出锐度的感觉，反而是一些低级机甚至卡片机似乎画面很“锐”。其实有些“锐”是因为层次不够丰富、过渡生硬造成的感觉，而高级机的光影细节层次更丰富、过度圆滑自然，看上去就不显得锐度突出了。Hi-Fi也是同样的道理：有些“高解析”其实是因为突出了某些高频段，或者声音层次过渡生硬。真正高档的器材，细节更丰富，但却不给人“高解析”感觉了。高档器材给人什么感觉呢？两个字——自然。
多说一句，这种类型的器材，一般情况是播放钢琴好，播放小提琴不怎么好听。钢琴和小提琴这两种乐器蛮有意思的，一刚一柔，播钢琴好一定要具备相当的素质，要频宽动态好、结实凝聚、瞬态要出色，但播小提琴好听则需要靠一些优美的韵味，声音要带适度的粘滞感和润泽感，光靠频宽动态凝聚瞬态那些不够。有些人可能会问：从理论上说，Hi-Fi器材把频宽动态失真度这些做好了，就应该什么都播得好啊？但理论和实际就是有差别的，光是那些所谓“硬指标”做好了，还就是不能保证播放小提琴、人声好听。为什么？我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录音”本身的不完美性。具体这里就不展开了。
4、声底不厚甚至略偏薄、高透明度、清丽纤细型的声音。这种声音类型也一直吸引着不少人，以耳机发烧为例，Etymotic ER4耳塞、拜亚动力的某些耳机型号，是其代表。这种声音中低频能量感偏少，整体声音略薄，但换来了比较突出的高频细节表现，高频线条感好、有种纤细甚至飘逸感。如果中高频音色再带些润泽感，可以呈现出很好听的轻秀灵动之声。拜亚动力DT880耳机在合适的前端驱动下（我印象较深的是RudiStor NX03耳放），就可以出这种声音。不是人人都爱很厚的声音，这种不厚、但很清秀空灵的声音，也能吸引不少人。
5、非常宽松耐听的声音。“宽松”是一种引人的声音特质。有些器材就是能做出十分宽大、松弛、毫无紧张感和压力感的声音，连续听很久也不会疲劳。和“宽松”相反的声音特征是“紧”。“紧”这个字，在形容声音时，经常是负面的，是一种造成紧张感、疲劳感、不适感的声音。除了“低频紧”（Tight）是正面的外，整体上用“紧”来形容的声音，不是好声音。其实细究的话，低频紧的那个紧，和整体声音发紧的紧，不是一个概念。前者是英文里的Tight，后者，并不是Tight，而是Stiff的声音（僵硬）。没有人会认为Stiff-sounding的器材是好东西。
6、非常热情饱满的声音。这是一部分美国器材的声音特点。其本质的特点，我觉得是“张扬”和“热情”。光是温暖的音色，还不是其本质特征，本质特征是声音必须张扬、外向。在“外放”和“内敛”这两极之间，一定是靠近“外放”这一端。耳机圈子里Grado的耳机就是这一风格的典型代表。就算是便宜的SR80耳机，已能体现这种声音审美。很多美国名牌大致可归入这种声音风格，如JBL、Klipsch、McIntosh等。属于这一风格类型的器材，表现爵士乐、摇滚、舞曲、很多欧美流行音乐，都十分精彩，而表现古典音乐则相对一般，或者说缺点在于质感不够细腻。当然，属于这一派的器材，高档型号也会比较细腻，但“细腻”始终不是它给人的主要感受。
7、精致细腻的声音。这是一些日本器材和欧洲器材的声音特点。尤其是日本人，非常讲究声音的细腻感，因此高档的日本器材，几乎无一例外，都具有极其出色的细腻质感、精致感。有老烧把这种质感形容为一种类似高级瓷器的细密质感，我很赞赏这一比喻。在耳机领域里，突出的例子是日本Stax顶级耳机007和009。其表现出的细密顺滑的质感，是一绝。当然，也一直有人质疑这种超级细腻的质感是否真实——因为它听上去似乎比真实的乐器质感更细腻了。真实的乐器和人声反没有这种超级细腻感。经常有人把日本高档器材和欧美高档器材之间的差别形容为“修饰”和“自然”之差——当然这其中的意思是欧美的高级器材声音更自然，而日本高档器材缺乏那种自然感，显得更为“修饰”，那种精致的质感象是细心打磨出来的。Ok，打磨也罢，不够自然也罢，这种风格的声音，有其粉丝，有欣赏者，这是无可质疑的。
本帖最后由 小白 于 2014-1-30 18:24 编辑
8、华丽的音色。有一些Hi-Fi器材是以音色华丽著称和为主要卖点的。比如银彩的线材，比如一些名贵的胆管。这里有一个矛盾在：按理说Hi-Fi是排斥音染的，但实际上，却确实存在一些以音色著称的东西。这些东西能给Hi-Fi系统带来一些独特的、讨好耳朵的、有特殊魅力的音色。对这些东西怎么看待？必然是见仁见智的。但我这里必须列出这么一项，因为，确实不少人是追求这种音色的，这是一个客观存在。如果相信“存在即合理”，那么它就有其合理性。不过备注一下，我自己对能带来“华丽音色”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兴趣。就音色而言，我的个人口味是偏淡的。但我也有过喜欢“华丽音色”的发烧阶段，所以对这种追求完全理解。
9、“大为美”。一直有一些人是以大为美的，其实在Hi-Fi圈内也有这种情况。什么是“大为美”呢？就是喜欢大的声场、大的格局、大的声音规模和密度、大的动态。用英文说就是“Sounding BIG”。我以前评论过的一部耳放比较典型地体现这种审美——加拿大拜事通的BHA1耳放。当然这不是一部完美的耳放，有它的局限性，但是它的声场、声音规模感、声音力度，真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对于表现古典交响音乐来说，“大声场”“大声音规模”真是十分有益的，能够在听者面前展开一个大的声舞台，声舞台上有一支规模够大的乐团，把交响音乐特别是大编制交响音乐表现得更好。
我前面提到了两个大，大声场和大的声音规模。它们是有区别的。简单说，大声场就是面前展开一个宽大的声舞台，而大的声音规模，或者说“规模感”（我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指的是声舞台上那支“乐队”的规模大小。如果很大的声舞台上，似乎稀稀拉拉的，乐团的声音密度和群感不足，那不能算“规模感好”——有些声场开阔但空旷的器材就是这样的。优秀的规模感，似乎乐团的规模和编制很大，演奏员人数很多，出来的声音像“一堵墙”，这才是规模感好。
声场和规模感，和“信息量”关系极大，没有足够的信息量，是不可能有规模感的，最多是模糊而空虚的一大团、一大坨。音源格式的进步，对声音规模感贡献很大。我对比过，同样的一个交响曲录音，如果音源用SACD，那么对比CD音源，最直观的、傻瓜也能感受到的差别，就是声场大出一圈，乐队的规模感提高一大截。当然，这种差别在大系统上表现得最突出，如果是小房间、小系统，或者耳机系统，那么差别会缩小。 本帖最后由 小白 于 2014-1-30 18:40 编辑
10、沉稳扎实重心偏低的声音。有些人常说的“金字塔型平衡”就是指这种声音。重心低、低频沉厚扎实，能量分布偏向低频，高频不突出、可以偏暗。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注意这种声音风格，和前面说过的4，大致是对立相反的，4是平衡方式偏高、声音重心偏高，10是平衡方式偏低、声音重心偏低。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两种风格对立的声音，都可以被人喜欢和追求。飘逸是美、沉稳也可以是美。空灵是美，饱满也可以是美。犹如对女人的审美——清秀是一种美，艳丽也是一种美。
并不是所有对立的声音风格都可并称为美。比如我前面提到的，和“宽松”对立的“发紧”的声音，就极少有人认可。事实上，那种僵硬发紧的声音，是比较典型的、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恶声”的特征。低频过重、高频过亮，都有一些人喜欢和追求，唯独发紧的、僵硬的声音，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恶声。
公认的“恶声征兆”还有哪些？我觉得另一个比较典型的，是清淡过头、直白过分的声音。俗话“淡出鸟来”的声音。听什么音乐都给人白开水的感觉，音色都白花花的，没有感染力、感受不到音乐家的表情。请注意，这绝不是什么“音色中性”，而是音乐表现力差。什么叫“音色中性”？请到音乐会的现场去多坐坐，仔细倾听各种不同自然乐器的音色。如果器材能把这些不同乐器的音色比较好地表现出来，播小提琴象小提琴、播中提琴象中提琴、播黑管象黑管、播圆号象圆号、播小号象小号，那才是“音色中性”。白开水绝对不是！白开水的器材，播什么乐器出来的声音都白花花的。
值得特别强调指出的是，每一种声音风格都不会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每种声音风格都存在可以批评的地方。所以没有一种完美的声音风格。音响论坛上大量的吵架、辩论、斗嘴，都源自于不同的人群口味不同、追求的声音美感不同。论坛上的辩论，只有少数是有“营养”的，大量的辩论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趣味之争。
最后回到人的因素。不同的人，对音响审美的宽容度，差异很大。有些人只认可某一种风格的声音，只以此为美，一条道走到黑。还有些人则能够同时欣赏几种不同风格的声音。这很大程度还是人的性格原因。好比有些人找女朋友一定要长发、瓜子脸，别的完全不接受，还有些人则能够同时欣赏不同类型的美女——清纯型的、艳丽型的、小脸瓜子的、浓眉大眼的、纯东方式的、带些洋气混血感觉的，都觉得是美女。
最后说点我的个人体验：其实人的生命历程说短不短，审美口味是处于变化中的，不是一成不变的。生命常给人以意外、惊喜。当我很年轻处于恋爱期时，我曾问过自己，到底最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我当时根据假想给自己Define了一个类型，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喜欢的Type。结果当我生命中的女人出现时，她深深打动了我，但并不属于原先我自己假设的那个Type。所以没有什么是“必定如此”的，生活是弹性的，不是可以完全依靠分析得出。人的一生犹如一次旅行，还是尽量放松心态、保持一颗开放的心灵、享受这次旅程，获得最大的快乐和审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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