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古典烧友】林肯中心聆听纽约爱乐杂感

南开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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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帖重贴】

    我经常在星期三去听音乐会。一般来说，星期三没有星期一二那么忙，又不至于像周末那么拥挤，正是听音乐会的黄金时间。2011年冬日一个星期三的傍晚，我照例来到了曼哈顿中城的音乐厅，这次来到的是林肯中心。

    纽约的交响音乐厅最著名的就是卡内基和林肯中心。说起这两个地方，人们常常以为卡内基和林肯中心各是一个音乐厅，其实不然。卡内基音乐厅分为三个厅，主厅叫做艾萨克·斯特恩礼堂（Isaac Stern Auditorium）。两个小厅赞克尔厅（Zankel Hall）和威尔独奏厅（Weill Recital Hall）。林肯中心也是分为好几个厅：大都会歌剧院，纽约州立剧院，以及著名的Avery Fisher大厅(旧称爱乐大厅）。Avery Fisher大厅在全世界古典音乐迷心目中的地位就好像球迷心目中的圣西罗和诺坎普一样神圣，因为它是纽约爱乐乐团的大本营（1962年，纽约爱乐从卡内基离开，搬进刚建好的Avery Fisher大厅)。

      无论是谁第一次走进Avery Fisher大厅这个雄伟的长方形建筑，一定会被它的金碧辉煌所折服。这个音乐厅的内部声学装修是非常考究的。拿舞台来说，舞台的左右，后方和顶棚是全木结构，顶棚和左右两侧的木障板墙壁都按照声学原理倾斜了一定角度。由于林肯中心建在卡内基音乐厅之后，关于两者的声音对比一直都是不绝于耳。卡内基确实是纽约最靓声的音乐厅，也是世界最靓声的音乐厅之一。在卡内基音乐厅里听音乐的时候，即使是坐在边角的座位上，声音和中央的皇帝位也相差不多。林肯中心的Avery Fisher大厅则被相当多的华人乐迷抱怨声音比卡内基发毛，发干，也就是所谓新不如旧吧。就我的实地体验来说，Avery Fisher主要的问题是不同的区域音质差的太明显，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中国人都喜欢买最便宜的票，包括我在内）。Avery Fisher大厅的皇帝位，也就是从十几排到三十排左右的偏中间位置，声音相当的圆润耐听，丝毫不次于卡内基的相应位置。而一旦到了第三四十排以后，声音就会偏糊，少细节。


    这次音乐会的主角是纽约爱乐乐团。纽约爱乐创立于1852年，是美国乃至世界历史最悠久的交响乐团。纽约爱乐的著名音乐家不可计数，随便列几个国人较熟悉的名字如下：鲁宾斯坦、柴可夫斯基、德沃夏克、魏因加特纳、马勒、拉赫玛尼诺夫、理查德·斯特劳斯、富特文格勒、托斯卡尼尼、斯特拉文斯基、伯恩斯坦。虽然这些年纽约爱乐在走下坡路，新任音乐总监Alan Gilbert也不够大牌，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纽约爱乐仍然是世界最好的交响乐团之一。

    音乐会的第一首曲目是海顿交响曲第60。这首创作于1774年的曲子是为法国喜剧《神思恍惚的人》而作的序曲与戏剧配乐。详细介绍见http://hi.baidu.com/%C2%BD%BE%B2 ... e3c9ff3b87cea7.html。这段曲子有多处欧洲民间音乐旋律插入，纽约爱乐的演绎相当的古朴而活泼。在曲子末尾指挥出人意料的中断了所有演奏，所有乐器重新试音，其实这个特殊安排是海顿为了造成幽默的效果而特意要求的。

    第二首和第三首分别是格拉祖诺夫F大调萨克斯管协奏曲和ervin schulhoff的爵士萨克斯管协奏曲。这两首曲目是纽约爱乐和著名黑人萨克斯管演奏家Branford Marsalis合作。Branford作为米尔斯戴维斯之后最伟大的爵士乐手之一，目前相当的有人气，这就是为什么这次音乐会并非周末却仍然爆满的原因了。Branford Marsalis对作品的把握相当有感情而又富有技巧，声音圆润而有活力，相比而言肯尼基的音乐就直白了。两首萨克斯管曲子结束之后，相当多的年轻观众坚持不让Branford退场，于是Branford又加演了激情四射的爵士曲目，把整个音乐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高潮之后上半场结束。下半场一开始我惊奇的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观众退了场，剩下的三分之二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原来大量的年轻人是作为Branford的粉丝来给偶像捧场的。但是直到这个时候，这场音乐会的主菜才姗姗来迟，这就是理查德施特劳斯的贵人迷组曲（Le Bourgeois Gentilhomme）。这段曲目的详细介绍见如下链接：http://ysxqcn.blog.hexun.com/31549328_d.html。 而我，则钻了爵士粉丝们提早离席的空子，堂而皇之的坐到了第10排中央。

       作为一段名不见经传的歌剧配乐，贵人迷组曲作为施特劳斯的作品在国内并不为人熟知。这个作品虽然创作于1919年，却既不像马勒的交响那么庞大和乐器众多，也不像很多20世纪中后期的音乐那么追求夸张的音效出奇制胜，而是凭借优美的旋律来引人入胜。再加上配器虽然不复杂，但是从高频打击乐器到低音大号都齐全而且各有独特的表现，完全不用担心像某些作品（比如贝五的一些章节）为了突出主旋律，用庞大的弦乐群把一切都盖上，所以在近场聆听的时候非常适合发烧友定位乐器和抓细节。



       整个乐队的宽度大约20米宽，我的座位在前10排左右的正中偏右一个位子，正前方是指挥的右手，如果以听音箱的标准，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位。围绕指挥的是弦乐声部，指挥正后面的舞台中央是木管乐器和圆号，后方偏左是打击乐器，后方偏右是铜管乐器。如果没听过现场的话，从发烧友的角度来考虑，恐怕第一个想到就是，真实的弦乐在交响现场是否有浓厚的松香味和木头味？是不是会润的流出水来？说了恐怕很多人会失望：很多音响系统还原小提琴的声音是错误的，太油腻或者太“松香”。真实的小提琴是厚声的，但是又是特别有韧劲的。尤其是现场的拉弓的力量感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相当多的系统，甚至部分贵价系统都无法还原。

       还有人可能会问，有没有可能闭上眼数清楚有几把提琴？实际上弦乐声部实在太庞大了，协作的又特别好，根本是不可能数的清的，除非小提琴首席或者特约小提琴有大段的solo，否则配合良好的弦乐群根本不会给你闭上眼数琴的机会。另外，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解释，每把琴作为单个点声源，离人的距离相对于人的双耳之间不到一尺的距离都是非常远的，人耳天然的声道分离度最高只有60多db，再加上琴和琴的距离也很近，数量又特别多，通过双耳效应来定位基本是不可能。而发烧录音里，通过舞台前相距较远的麦克风来录音营造的庞大的音场和针尖一样的定位，甚至给人能数琴的假象，其实只是双声道立体声音响的高声道分离度给人的一种特效罢了。

       说到这里，有的人还会问，现场的古典音乐音色到底如何？是不是古典就等于直白的高频和突出的细节？我说，大错特错了。直白的高频和过分突出的细节和现场的古典，尤其是大编制交响音乐没有啥联系。在设计优良的音乐厅里，声音是浑然一体而绝不是刺耳的，高频是华美而柔润的，每个乐器都是和谐的融入整个乐队营造的音乐氛围之中。

        为什么说好的现场的高频华美柔润而不是刺耳的呢？首先是乐器好和音乐厅声学设计好，声音圆润不刺耳。其次是距离。现场的聆听距离普遍要比音响到人耳的距离大的多，而相同距离下高频信号相对于低频的衰减也就大的多，这是因为传输路径一定的条件下信号衰减跟波长密切相关，高频信号波长小，传输路径相对它来说就很长，衰减就大。捎带说一下，这就是为啥很多人测量耳机的曲线都是乱七八糟，高频动辄稀里糊涂的下来好多个分贝，声音还是很不错，这是因为耳机和人耳的距离非常小，入耳耳塞就更小，基本没有现场的远距离带来的高频衰减。

        再来说说“突出的细节”。很多人对细节是啥根本就理解的有问题。在他们看来细节就是能突出的听到某个效果音，这个效果音可能是唱歌的人的口水声，可能是某观众在现场吹了个口哨甚至咳嗽一声。这是细节吗？这算细节，但这是录音的夸张带来的病态细节。真正的交响乐现场的细节是在庞大的现场演奏当中能听到的某件乐器的声音和定位。前面说过了弦乐群是很难定位的，因为过于庞大和划一。但是现场的高频打击乐器是非常容易定位的。首先是频段高，非常容易在乐团协奏当中脱颖而出，其次是在心理声学当中，高频的定位难易程度要远远超过中低频，这就是2.1PC音响系统也能听出较整齐的音场，以及贵价hi-end系统里的超高音作为点亮整个音场空间感的利器存在的理由了。但是现场的高频打击乐器的听感绝对不是“直白”两个字能说明的。现场的高频声音是柔和甜美的，是不刺耳的，而且由于音乐厅巧妙的反射和扩散设计，现场的高频打击乐器是有强大的扩散和占领整个舞台上空空间的能力的，这和大部分随身器材那种干涩刺耳难听的高频不搭界。铜管和笛子的定位和细节也不难听到，这是因为首先铜管和笛子的高频泛音相当的高，在10k赫兹左右，而且这两种乐器在交响乐当中单独露脸的机会很多。比如贵人迷组曲当中就有笛子和铃鼓交相辉映的一段，相当的有听头。

       最后说说美国的古典音乐现状吧。美国高水平的乐团很多，音乐厅历史悠久设计卓越，票价低廉，欧洲乐团频繁来访，看高水平演出机会多，夕阳无限好。但是听众年龄很大，交响音乐厅里白发苍苍，年轻人很少，低廉的5-15美元的学生票也根本无法把年轻人从累得嘎嘎们那里拉过来。看看超市里动辄几十个唱片柜台，古典音乐的专柜往往只有两三个，一半以上是贴着古典标签的电影配乐和乐队爵士。恐怕再过几十年，美国的古典音乐只怕会凋零的不像样子。相比较而言，国内还是有一大批年轻人对古典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琴童，考级也是热而又热。相信不远的将来中国也有一批乐团至少不差于纽约爱乐这样的美国乐团，甚至达到柏林，德累斯顿，莱比锡这样的顶尖水平。

【题外话】现在的网上往往有人动辄交响如何如何，非要把薄声的机器贴上”高分析力“”适合交响“的调调，而传统hifi器材风格的厚声机器动辄就贴上”适合流行不适合古典“的标签。谬种流传，害人不浅。交响的根本在弦乐群，在低音声部，薄声怎么可能适合交响乐呢？  在很多测评里，标榜古典，标榜交响的，我们看到的测评音乐素材是久石让甚至是KENNY G的萨克斯管。无知的人往往是喊的最响的。

rustictb

好文！

m4a1m203

好文！

沉迷

好文，收藏了！  
很赞同米饭的听感，尤其是古典现场的部分，写得很好！
要在古典现场的弦乐群里去数人头，那是给自己添堵，那种所谓针尖定位根本就是错误听音观，现场弦乐群是一片一片绵密柔韧交织成一体的音墙，而整个乐队齐奏的声音能量感集中在中频至低频的中上段，根本不像我们常在音响系统里听到的只是集中在低频的强大能量。
而且我一直以来就觉得称赞偏薄偏冷的系统或机器播交响如何了得的写手们，他们的耳朵构造与大部分古典乐迷不一样，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听好的现场。  
再次感谢LZ精彩的分享，希望这文章有更多坛友看到

fanjunjie01

说的好

gameguytw

阅 没意见 只路过

纽约 台湾彰化之光 台湾之光 林書豪 带领Knick队痛宰对手42分。

台湾之光 林書豪，这不顶不行 不顶不行。(人家要祭祖是要回台湾彰化的，over)

南开米饭

原帖由 thwblueboy 于 2012-3-16 09:02 发表
贡献个链接
http://nyphil.org/meet/archive/index.cfm?page=eventDetail&eventNum=2104&seasonNum=10&archive=1

应该就是这场吧 Wed, Feb 16, 2011, 7:30PM

这是留学最后的日子，答辩和回国之间的一段时间，经常可以去听听音乐会，心态也放松。很让人怀念。

chacha22

现场的听感值得借鉴。

blizzard_c

好文。菜鸟进来学习。

brobilly

原帖由 gameguytw 于 2012-3-16 09:26 发表 阅 没意见 只路过纽约 台湾彰化之光 台湾之光 林書豪 带领Knick队痛宰对手42分。 台湾之光 林書豪，这不顶不行 不顶不行。(人家要祭祖是要回台湾彰化的，over)

留弟不懂篮球就不要来说林书豪了，这胜利跟他没鸡毛关系。

rickyang72

前排。

忽然散步

音乐厅就是个发酵炉，听到的是发酵过的声音而不是乐器本身的无染音色

南开米饭

原帖由 忽然散步 于 2012-3-16 10:43 发表 音乐厅就是个发酵炉，听到的是发酵过的声音而不是乐器本身的无染音色

散步你好，最近在北京吗？

abright

原帖由 南开米饭 于 2012-3-16 01:22 发表
相比较而言，国内还是有一大批年轻人对古典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琴童，考级也是热而又热。相信不远的将来中国也有一批乐团至少不差于纽约爱乐这样的美国乐团，甚至达到柏林，德累斯顿，莱比锡这样的顶尖水平。

这个未必吧。。。大概和我一个年纪的一起长起来的人学琴考级的不在少数，但是到了现在还在弹着琴认真的搞音乐的估计半只手就能数出来。
中国人的精神文明程度还没有达到能养活大多数音乐家的地步。。

同意米饭这文中的大多数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