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戈培尔的布鲁克纳演讲

勃总 · 发表于 2012-1-8 21: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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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戈培尔的布鲁克纳演讲

（雷根斯堡，1937年6月6日）

我的元首！【喝彩声】

今天我们所有人与你齐聚于此，我的元首，在这个神圣的地方，以纪念德国音乐艺术最伟大的大师之一。整个德意志民族与我们一道，感到自己受了召唤，在这个时刻怀着感激之情缅怀这位天才，就像他之前的贝多芬，他留给我们和这世界一份艺术遗产——九部强有力的交响曲，并且他也属于我们民族音乐文化最骄人的宝藏之列。但是这位交响乐艺术的大师不仅在他的作品里对我们说话；与这些作品一起，我们从安东·布鲁克纳身上无疑看到我们最优秀的音乐传统的强大世系，这一传统最明白的显现就在上个世纪，见诸他的人格。

我们眼前站着德国的教堂乐师【Kantor】——他既是教师也是演出者，忠诚地培育和滋养着圣乐传统，同时不破坏自己有条不紊的工作，他在自己低微的职位上克尽厥职，为这个传统做出贡献；然而他也怀着爱意并自然而然地吸收本地人民的音乐，这些音乐与他在教堂外的各式日常工作难分难解地联系在一起。对我们的音乐史来说尤为幸运的是，在他那个时代——当时在艺术领域和其他一切智性存在的领域，专门化逐渐占据上风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德国音乐创造力那些风格各异的基本力量【Grundkr?fte】还能够在安东·布鲁克纳身上以最具说服力的方式联合起来。交响乐作曲家和教堂乐师再一次富有成效地在安东·布鲁克纳身上合为一体。

面对这种情形，要把握他整体人格那起初显得甚为复杂的形象，对于他的同时代人来说殊非易事。他的艺术就像他的形貌，看起来很特别，几乎是不协调的。布鲁克纳的音乐语言，连同它的原创性和内在逻辑，经过一段时间后才在更广大的圈子里得到普遍的理解。若抱着这样一种想法，以为布鲁克纳的音乐只是以交响乐的形式歪曲瓦格纳的艺术，此外别无他物，这真是一种十足误人的见解，而现在还不时可以看到某些圈子里的人这么做。跟任何天才一样，布鲁克纳本身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殊的现象。为了理解他，人们必须察看他存在的根基，即促进他的人性的血液和种族的元始之力。

他是农民出身，其家系可追溯到1400年。终其一生，即使他的职业和社会地位最终使他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交】领域，他从未否认他的农民根基。他与自然近乎神秘的亲合性；他对故土和伟大的德意志祖国的坚定真纯的热爱；他简朴率直的性格，配以真正的谦卑，而同时又自豪地注意到自己的成就；他的生活中那种儿童般纯洁的欢乐，建立在对上帝的信仰【Gottglauben】之上，不因任何智识上的疑虑而变得复杂——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他身上犹存的农民根基这一遗产是多么强大且完好无损。人们必须知道他早期生活之艰辛，这样才能明白，作为十一个孩子中的老大，他没有选择自己职业的余地。事物的进程决定他长大后成为教师中的一员。我们那些伟大的大师中，没人像他这么欣然且毫不犹豫地服务于学校；虽然后来在这门艺术上他久已学不到更多的东西，他还是自愿参加了考试，为的是通过写给当时的大师看，证明他的技术已娴熟到何种程度。其中一位大师老实地承认：应该让他来考我们！

有一种常见的误人的说法，针对布鲁克纳的生活和作品而发，也许此时此地正该表明我们的异议。甚至在今天，诸如“上帝的街头乐师【Musikant】”或“我们亲爱的女士的歌唱家”这类甜兮兮的标语，必定会被召来当做借口，以便把布鲁克纳生活上的艰苦挣扎塑造成一种宗教的殉难。宣传这种陈词滥调的人特别喜欢指出——他们就这么说——他那方济各会修士式的谦卑就是他的最显著的特征。所有这类提法对于这位伟大的音乐天才的形象都是极不公正的。

正如他的性格，他的艺术生命的作品曾遭到各种至今仍屡见不鲜的曲解。一种敌意的、报刊业的批评，不断地折磨他，使他丰富的工作生活饱尝辛酸。有一次与布鲁克纳交谈，爱德华·汉斯立克甚至说漏嘴，暴露了这个由“批评的”蜉蝣组成的行会的本质：“我毁掉任何我想毁掉的人！”

今天，我们是带着蔑视不情愿地把注意力转向这些智识界的钻营取巧者，他们在布鲁克纳的时代滥用他们身为判官这种受人敬重的地位，对他的音乐作出如下之类的判决，却完全不能理解其形式上的创新：“这腐朽的对位法作品的不谐和音散发出的霉味朝我们的鼻子袭来，真令我们不寒而栗。”或者：“若是他的总谱这里或那里偶有一页符合我们对音乐逻辑的理解，那么我们很难认为这是拜他所赐；布鲁克纳像一个醉汉那样作曲。”或者：“未来属于这种迷梦般的、醉醺醺的风格【traumverwirrter Katzenjammerstil】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之故我们不会嫉妒这样一种未来。”

见识过这些十足可叹的公共批评的样品，人们就不难理解布鲁克纳亲手写下，如今藏于维也纳爱乐乐团档案馆的那份令人震惊的文件。1884年【维也纳爱乐乐团】即将要首演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他写信给他们：“如蒙允许，希望最可敬的委员会避开这场【不然】会给我带来许多荣誉和快乐的演出，原因仅在于当前主流的批评造成的可悲形势。”折磨着这位天才的辛酸、感情上的苦恼该有多大，才会驱使他作出这样一个决定！如果艺术评论【Kunstbetrachtung】的公共惯例已被法律限制在新德国的官方渠道内，那么我们相信，我们也就向这位在孤独中挣扎、生前一直饱受他的摧残者折磨的大师，偿还了欠下的感激之情。

讲到这类敌意的抵制，我们也就不能不提到那些对布鲁克纳的音乐的曲解，出自他真正的追随者和信徒。这里同样暗藏着继承这一标语，【说他是】瓦格纳的一位继承者。这当然不总是含有诋毁的意思，相反，经常是肯定的表示。如果它的意思不外乎是说，没有瓦格纳，布鲁克纳的艺术发展是不可想象的，那么没人会有异议。毕竟，只是当布鲁克纳快要四十岁的时候，当他首次对伟大的乐剧家理查·瓦格纳的艺术有了直接的印象，他对技巧的掌握才首次发展完全，而作为个人他首次能够真正地摆脱身外的枷锁。这次经历对他的音乐语言的声形【die klangliche Gestalt seiner Tonsprache】有着近乎革命性的影响，直到那时，他的音乐语言才呈现出那种我们认作真正布鲁克纳风格的特性。自那时起，教堂乐师立即几乎全身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交响乐作曲家。

布鲁克纳竟改宗一种纯粹的交响乐艺术，对于这样一位教会的忠仆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这种艺术天生对礼拜的义务一无所知，而这一改宗也就成了布鲁克纳随后艺术发展的决定性转捩点。在这里，他的创造性天才摆脱了教会的一切束缚，伟大的创造性艺术的力量在他身上苏醒过来并如泉涌般倾泻而出。他充满了创设形式的胜利的喜悦，以及一种在他整个灵魂里咆哮着的对自由的无限制的情感。在这个成熟时期的作品，战士般的行动意志把我们也一起卷走，没有这种意志，我们就根本无法想象真正的交响乐。当人们尝试把他的交响曲全都堆到宗教艺术这一名目之下，把它们标示为一种教堂音乐，仅称之为“无字的弥撒”时，对布鲁克纳风格的完全误解就暴露无遗了。

现在是时候该采取一种立场，反对这些误导人的解释企图。安东·布鲁克纳像每位伟大的天才一样，不可能强迫他们受那些条条框框的限制。而我们——虽然我们远非在对他的音乐作学术性的考察——让他的作品像艺术启示那样简单而直接地影响我们——我们都能感受到并知道，他那深刻的宗教信仰久已突破一切忏悔的界限，扎根于对这世界的英雄情感，从这同一种情感里，德国艺术一切真正伟大和永恒的创造得以绽放。

在这个意义上，安东·布鲁克纳的作品对我们来说代表着一种民族遗产。元首和他的政府认为有义务赋予这遗产以文化上的殊荣，在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尽一切办法使整个德意志民族能分享到这份蒙福的遗产，大力促进对布鲁克纳的兴趣，希望能看到这种兴趣及其影响深入人心并广为传播。基于这些理由，他们决定每年向国际布鲁克纳协会捐赠一笔相当可观的款项，用于他的交响曲的原始版本的编辑，直到这位大师的全部作品以他预想的形式重见天日。

我的元首，请允许我在这个庄严的时刻声明，作为奥地利土地的儿子，安东·布鲁克纳特别被召来澄清那种纠结的、至今还笼罩着整个德意志民族的智识上和精神上的共同命运。因此，我的元首，你决定在这神圣的民族之地——作为我们帝国的第一座丰碑，它是一位伟大的巴伐利亚国王确立的——竖立一尊布鲁克纳的半身像，就是一件不仅仅具有重要艺术意义的象征性大事。作为这位伟大大师的艺术的崇拜者，我们所有人，由于深受他那无可匹敌的天才的感染，希望向你，我的元首，表示我们深深的感激。

我们怀着敬意缅怀布鲁克纳的作品的不朽价值，并从下述事情认识到一个事实。在授予这位伟大的大师荣誉博士学位的仪式上，一个像他一样伟大而博学的奥地利人，向他大声宣读了如下致谢词：“惟有在那科学必须止步之处，在那为科学设立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之处，恰是艺术领域发轫之处。但是你必须能够表达出迄今仍对一切知识关上大门的东西。因此，我，维也纳大学的校长，向这位来自温特哈格（Windhaag）的临时教师（Unterlehrer）鞠躬致敬。”

在这个庄严的时刻，一个感恩的民族也这样，遵照这次讲话的意义和精神，向它最伟大的儿子之一的不朽天才鞠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