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mos 发表于 2013-3-26 02:57:06

一篇非常好的文章——贝多芬在哪里

  钢琴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其曲目的广泛,风格的多样,技巧的复杂,是其他乐器不可比拟的。在一次讲座中,想要涉及钢琴艺术的各个方面,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么还是挑个我自己最近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吧。也许在座的各位当中,有人看到过我近期发表在《钢琴艺术》杂志上的文章,其中有两篇是针对我读到的一些音乐评论文章之后,因为与他们的观点有些小小的分歧而写的。连续两期,两篇文章,都是辩论性的,一篇是《我的不同看法》,登载在《钢琴艺术》2005年第8期,针对我看到的《音乐爱好者》上刊登的文章《雾霭中的一丝光亮》,其中提到了郎朗的演奏,是肆意篡改作曲家神圣的作品;另一篇是《贝多芬可不是节拍机》,发表在《钢琴艺术》2005年第9期,是与杨燕迪先生商讨贝多芬作品106号的速度问题,他的文章提到了,除了施纳贝尔和陈宏宽两位钢琴家之外,其他所有钢琴家,都因为没有按照作曲家的速度标记,因而歪曲了作品的性格。两位作者在两篇文章中,都使用了“歪曲作品”这样的批评字眼。我之所以会写那两篇回应文章,一是想与国内同行探讨,如何建立一种专业化的音乐批评:另一点,就是想探讨一些有关钢琴演奏艺术的问题,那就是怎样叫忠于原作,怎样叫歪曲作曲家的意思,演奏者如何做到忠于原作,并且,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又如何能够发挥自己的个性,做到演奏的创新与多样化。


  我们听一听郎朗在卡内基音乐厅《E大调海顿奏鸣曲》第三乐章的现场录音,请问,这个录音在哪里歪曲了作曲家的原意?有一位笔名叫嘉言的,在上海《音乐爱好者》杂志的文章中说:“他演奏的舒伯特还是舒伯特吗?他演奏的海顿有多少是属于海顿?”在作者的心目中,到底怎样的演奏,才算海顿就是海顿,舒伯特就是舒伯特呢?文章中完全没有提到他的具体处理,比如分句、力度变化、踏板用法,等等,却批评演奏家在“肆意篡改着作曲家神圣的作品”。郎朗看到了文章,觉得不好理解。本来,他之所以挑特的声音。那么。看来。只有海顿和舒伯特本人才知道答案了。可惜,我们现在演奏的大部分作品的作曲家,都早已去世了。

  有一个关于音乐的故事:钢琴家施纳贝尔与洛杉矶乐队一起排练贝多芬的协奏曲,他不喜欢指挥的速度,忍不住边弹边用另一只手指挥起来,指挥富特万格勒发现了,板着脸指着自己说:“嘿,指挥在这里。”钢琴家耸耸肩膀说:“我知道指挥在这里,钢琴家也在这里,可是,贝多芬在哪里?”

  这个笑话,实际上提出了音乐演奏的一个选这两位作曲家的作品,献给听众,当然是出于对他们的音乐的热爱,他又没有与舒伯特或者海顿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干吗要在演奏时,故意去歪曲作品,甚至“肆意篡改”呢?而且,那篇评论,也没有具体指出,他到底在哪里,或者怎样歪曲了作品。为此,郎朗特意请教了国际上几位著名的音乐大师,比如西蒙,拉特(他是柏林爱乐乐团的现任指挥)还有巴伦博依姆(他是芝加哥交响乐团的指挥,又是世界著名的钢琴家),但是,那些大师们也说不清楚,到底什么算是正宗的海顿风格,或者,到底什么样才是舒伯问题,即谁能代表作曲家?怎样才能算理解作曲家的作品意思?我们知道,施纳贝尔和富特万格勒,都被公认为是贝多芬作品的权威演绎者,但是他俩在如何理解贝多芬作品的问题上,也会有相当不同的看法。每个人心目中的贝多芬都不同。现在有些乐评家,常常以“不忠于原作”,“歪曲作曲家的原意”,甚至“肆意篡改作曲家神圣的作品”等等大帽子,来扣在他们所不喜欢的钢琴家头上。扣这样的帽子并不难。但是要说明,他们所批评的钢琴家,究竟是如何歪曲了作曲家的原意,恐怕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明白。乐评家如果听到跟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演奏,就认为是对作品的一种歪曲,这是一种偏狭的观点,当然,这样可以显得比别人高明,但是,并不能说明,只有他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忠于原作。

  其实,什么叫忠于原作,什么叫歪曲原作,对于演奏家和乐评家来说,常常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值得我们来讨论一番。

  下面就想和大家一起探讨几个问题,那就是:
  1,忠于原作,这一概念的由来和发展:
  2,作曲家如何演奏自己的作品,又怎么看待别人演奏自己的作品:
  3,演奏者如何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个性和创新,做到演奏的多样化。

  “忠于原作”概念的由来与发展

  首先,有必要了解一下,忠于原作这个概念的产生和发展,因为,只有知道过去,才能在当前有所作为,并且,对于音乐演奏未来的发展趋势,有一个预测,不会因为现实中某些评论的观点,而受到影响。

  忠于原作这个问题,在150年以前,也就是1850年左右,可以说,是基本上不存在的。因为,那时候的作曲家,往往只演奏自己的作品,很多时候,他们的作品是为自己而写的,比如莫扎特的协奏曲。而伟大的作曲家,常常就是伟大的演奏家,作曲家会演奏,演奏家会作曲。巴赫是这样,莫扎特也是这样。当时的作曲家,在乐谱上留下了许多让演奏家自由发挥的余地,比如巴罗克的音乐中,数字低音与装饰音,都是需要演奏家自己选择的,作曲家有时就写下和声,让演奏的人自己去填补。演奏家时常需要在一个长音上,加上很多花哨的装饰音,才能让听众佩服他的本事。古时候,不存在“忠于原作”的问题,因为并不存在真正的“原谱”,所有的“原谱”,演奏家都可以改动,作曲家演奏自己的作品时,每次演奏,都会用不同的演奏手法。还有,协奏曲中的华彩乐段,几乎是硬性规定要演奏家自己即兴发挥的。

  那时评判音乐家的演奏,是他的“趣味”,如果他在乐谱的基础上,确实有自己的创造和发挥,那么他就有良好的趣味。那个时候,还有根据一个主题,来作即兴发挥的比赛。就像现在的爵士乐,一次音乐会当中,如果你不能根据一个听众所给的主题,去做即兴发挥,那么你的才能就很成问题。比如,李斯特的独奏会节目单中,最后一个节目,就是根据观众给出的主题,当场发挥。莫扎特、贝多芬、李斯特,在他们还没有因为他们的作品成名之前,都是当时最顶尖的即兴演奏家。当然,那时也有不同的演奏风格,有门派之间不同的争论。比如,莫扎特就认为克莱门蒂的演奏是“江湖骗子”,虽然,他承认克莱门蒂的弹奏,在三度双音演奏技巧上比他自己好,他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你们猜是什么?是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再也不写快速的三度经过句。

  总之,当时的钢琴曲目,相对来说要小得多,演奏家要么演奏自己的作品,要么演奏同时代作曲家的作品,当时音乐的潮流,变化非常快。巴赫的作品,在他逝世之后,就被人遗忘,他儿子们的声望,马上就超越了老巴赫。在1790年左右,斯卡拉蒂、亨德尔和巴赫的键盘作品几乎没有人公开演奏。要弹也大半只是为了学习的目的。当时,没有什么风格上是否“正确”的问题,或者所谓忠于原作的问题。很少有演奏家完全按照乐谱上的音符演奏。巴赫的作品几乎没有速度和力度标记,没有提供表情的线索。他的组曲中,有许多反复记号,就是让演奏者在重复时,去即兴加上不同的装饰音。贝多芬以前的作曲家,像莫扎特、海顿。表情记号也都用得很少。所以说,在19世纪以前,作曲家常常是自己作品的演奏者,或者是他的作品演奏的直接指导者,因此,所谓忠于原作的问题,或者像“这个作品是什么意思?”这样的问题很少困扰过人们。
  到了贝多芬,情况开始改变。对于音乐的作用,有了与他前辈不同的看法。他认为“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他要求每个音符都按照所写的那样去弹,不能漏掉,也不许增加。比如在他的《第五协奏曲》中,他甚至把华彩乐段也明确记下来,尽管他自己是一位了不起的即兴演奏家。(他的一位学生,曾经听到贝多芬用《英雄交响曲》的一个主题在钢琴上变奏,等到两小时之后他回来,贝多芬还在以同一主题作变奏。)但是,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作品即兴发挥。有一次,他对车尔尼大发脾气,因为车尔尼没有按照乐谱上的音符演奏。当然,即使是贝多芬,在应付演出与出版的实际需要时,有时也不得不变通一下原则,比如,他担心作品106号钢琴奏鸣曲太长太难,写信给里斯,让他决定乐章的删节与次序。

  贝多芬时代,第一次有了专门演奏别人作品的钢琴家。而李斯特,是第一位发明独奏会这种音乐会形式的钢琴家。也是第一位开始在音乐会上背谱演奏的。但是,那时的浪漫主义演奏流派,是个性高于一切,个性比作曲家的音乐重要。李斯特是大力推广贝多芬的伟大作品的钢琴家。可是。在音乐会中,他会毫不在乎地用贝多芬的《降A大调奏鸣曲》的主题与变奏。作为第一乐章,而以《“月光”奏鸣曲》的末乐章来结束,这样拼凑成一首奏鸣曲。他的学生彪罗,把《匈牙利第12狂想曲》前一半,同《第2狂想曲》的后半部分合在一起演奏。并且为此很得意,还写信告诉老师李斯特。在我们看来,这种做法,是匪夷所思。

  当时音乐会的风气,不像现在那么严肃,人们去音乐厅,大半是为了娱乐,一次音乐会可以长达四五个小时。那时没有电影、电视,不像现在,听音乐会,还有接受教育的目的。那时的音乐会,有时还会邀请些魔术师和变戏法的人来穿插表演。在贝多芬指挥的一次音乐会中,乐章之间,突然会出现一位小提琴家,把提琴倒过来演奏,玩一些把戏。来娱乐听众;李斯特在一场音乐会中,会停下来,走到熟人朋友中间,与他们聊天,一直到想弹了,再回到钢琴旁。而听众可以在音乐会里谈笑,吃东西,就像中国以前的茶馆、戏院,那时的人们听的古典音乐,其实就是他们时代的流行音乐,他们崇拜音乐明星,就好像人们现在追逐流行歌手。

  李斯特年轻时,一直喜欢改动别人的音乐,也不在乎别人改动他的音乐。有一次,李斯特当着肖邦的面,把他的一首夜曲加了许多花哨的装饰音,肖邦请他要么照乐谱上弹,要么干脆别弹。肖邦说,李斯特处处都要插一手。门德尔松说,他自己对于巴赫作品的演奏,是完全按照巴赫所写的那样去做的,可是,在1840年,在写给他姐姐范尼的信中写道,他在演奏巴赫的《半音阶幻想曲与赋格》时。“我自由地处理琶音的渐强与渐弱。当然还有踏板用法,并且将低音以八度音来加强。”那时的风气就是这样。当时的许多做法,在我们看来是非常奇怪的。

  随着欧洲中产阶级的壮大,欣赏音乐不再是王公贵族的专利,去听音乐会的人越来越多,音乐厅也越建越大,音乐会的形式也慢慢正规,具有我们现在这样的形式。但是,听众的口味,还有音乐演奏的潮流,有它自己的惯性,并不会马上改变。一直到1905年,车尔尼的学生,莱谢蒂茨基在他录制的钢琴纸卷录音中,他演奏的肖邦夜曲中,用了乐谱上没有的华彩乐句,作了不少改动。按照今天的标准,简直不能容忍。在我们看来,他们的演奏是随心所欲,自我中心,节奏不稳,表情夸张。可是,今天我们责难他们的特点,在19世纪,恰恰是受到赞美的特点。那时人们对于音乐的理念与我们不同。演奏家觉得,自己就算不是高于作曲家,至少也是平等的,改动乐谱,作一些即兴发挥,不算什么罪过,而是自己才能的表现。

  每个时代,有自己的风气,李斯特会觉得后来的施纳贝尔演奏的贝多芬与舒伯特枯燥无味。而施纳贝尔会觉得李斯特弹的贝多芬与舒伯特任性、夸张(如莱谢蒂斯基和帕德雷夫斯基演奏肖邦的录音)。今天,如果有谁在肖邦比赛中这样弹,恐怕第一轮就通不过。

  原本主义的兴起

  19世纪末,这种随心所欲、任意改动乐谱的做法,逐渐引起了人们的不满。第一,因为演奏者的改动,常常使乐谱变得面目全非,有时到了离谱的地步。在听了一位女歌唱家演唱了罗西尼的咏叹调之后,作曲家、指挥家施波尔曾经抱怨说,她“装饰得太厉害,以至原来的曲调都听不出来了”:第二,作曲的发展,使作曲家对于他作品的演奏,有了更严格的要求。记谱法也变得更为精细。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德国兴起的关于艺术的新客观主义(Neo-Sachlichkeit),是由建筑方面开始,而影响到其他姐妹艺术和音乐创作与演奏风格上来的。那是一种排除了演奏家过分的、主观的感情,追求演奏的真实客观性,这个运动,表现在创作方面,是兴起的无调性音乐,立体主义造型艺术等,布莱希特的戏剧表演体系等等。音乐演奏艺术方面的忠于原作和原本主义,本真风格,古乐器演奏等等,也可以看做是其中一环。对于一切作品。要彻底地按照作曲家所写的乐谱,进行忠实的艺术再现,以此作为首要任务。

  因此,上世纪20年代左右,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股新的思潮涌现出来,演奏家不能再像李斯特那样,在舞台上以“技巧英雄”的姿态呼风唤雨,主宰一切,而是必须成为音乐的仆人。作曲家和他们的作品变得更加崇高,巴赫的48首平均律,开始被尊为音乐家的“圣经”,贝多芬的32首奏鸣曲,被称为“新约全书”。作曲家开始被神化,地位变得至高无上。

  演奏方面,新一派的代表人物有:钢琴家施纳贝尔,小提琴家席盖蒂(Szigeti),大键琴家兰多夫斯卡(Landowska),指挥家托斯卡尼尼。音乐不再是单纯的娱乐,而是有了教育的功能。比如,施纳贝尔的音乐会,在几天中,连续演奏了全部32首贝多芬奏鸣曲。20年代,在纽约音乐界,流行一种说法,如果你去卡内基音乐厅,听施纳贝尔的贝多芬奏鸣曲音乐会,你没有门票,或许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手上没有拿着一本贝多芬奏鸣曲的乐谱,你一定进不去。可以看出,20年代,音乐会的气氛已经非常严肃和专业。

  在钢琴方面,“技巧大师是英雄”这样的概念已经过时,被一批钢琴学者、钢琴音乐家、作曲家思想的再创造者所代替。自我中心,为技巧而技巧,炫技等等,已经成了令人讨厌的字眼。演奏上的浪漫主义风格,让位给“现代主义”的风格。当时的“现代主义”是指冷静客观,它强调乐谱的神圣性,演奏家在图书馆里,仔细查对作曲家的原稿,寻求文本的准确性。他们力求遵守作者的每一个分句与力度指示。演奏家除了是一位艺术家,还必须是一位学者或者考古学家。准确性比激情更为重要。兰多夫斯卡在与另一位巴赫专家讨论巴赫作品的装饰音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按你的办法演奏巴赫,我按巴赫的办法去演奏。”在她演出时,舞台上点着蜡烛,她从舞台边上,走到大键琴,有时要5分钟,她说,她是在祈祷,与巴赫做精神上的交流。

  而施纳贝尔则认为:“表演家是音乐的仆人,而不是音乐的剥削者。”他是第一位坚持遵守乐谱上所记的一切记号演奏的钢琴家。这些在我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观念,在当时还是非常新鲜的,非常“现代”的。

  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听到这’些声称忠于原作的演奏家的录音,以我们今天的标准来看,对于它们的自由度,还是会感到非常吃惊。比如,兰多夫斯卡演奏的巴赫平均律,她使用了大量的弹性速度,夸张的音色变化,而且经常在低音部分加上八度重复音。施纳贝尔演奏的贝多芬和舒伯特,经常做出许多速度变化和节奏晃动,那些在乐谱上都是没有的。而托斯卡尼尼指挥的贝多芬交响曲,更是在乐队配器上做了许多改动,以求得较好的音响效果。托斯卡尼尼甚至鼓励他的女婿霍洛维兹,去修改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他对霍洛维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贝多芬的许多奏鸣曲,尤其是他的那些晚期奏鸣曲,因为,你认为那是一位耳聋的人所写的很不钢琴化的作品。为什么你不去修改它呢?如果你依照你的趣味改动,有什么错呢?我们指挥家经常修改贝多芬的交响曲,没有任何乐评家或者听众听得出来。”

  霍洛维兹回答他说:“指挥家可以做细微的改动,但是如果钢琴家在贝多芬的奏鸣曲中,做一些微小的修改,每个人都会喊起来,说那不是乐谱上的音符!”托氏仍然劝他改动,为了更好的钢琴效果,他说:“你何必管他们怎么说?”但是霍洛维兹从来没有这种勇气。尽管他在莫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的录音中,对原谱做了一些修改,但是贝多芬的作品,他毕竟不敢改动。他是浪漫主义演奏流派的最后一位代表人物,他的每次登台演出,都是音乐界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他也是当时唯一敢说“乐谱并不是圣经”的钢琴家。他逝世之后,钢琴演奏方面的,从19世纪传承下来的浪漫主义流派,基本上就后继无人了。

  总之,当时所谓忠于原作的观念,还不像我们现在这样严格。所以,追本溯源,忠于原作的概念,有其产生的历史根源。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改变。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出现。纠正了19世纪以前一些随心所欲、任意改动作品的作风,有它积极的一面。但是,20世纪初,许多演奏家,仍然多少继承了19世纪浪漫派演奏风格中优秀的一面,他们的演奏,仍然有着强烈的个性和即兴的、自发的表现力(听施纳贝尔的舒伯特即兴曲录音)

[ 本帖最后由 小白 于 2013-3-26 14:30 编辑 ]

小白 发表于 2013-3-26 07:47:50

偏偏忠于原谱的兴起,和古典音乐的衰落,又是同时、同步的。大家说说这两者之间存在关系吗?

紫气东来 发表于 2013-3-26 08:44:53

忠于原谱意味着崇拜大师权威,多少有种今不如昔的意思

awshwl 发表于 2013-3-26 09:11:59

我觉得,郎朗不是因为篡改原作而让人觉得恶心,而是他制造出来的那种“诠释”恶心——姑且把他的乱诠释也当做一种诠释吧。就是他的诠释结合起来的感觉,让人第一摸不着脑袋,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第二,感觉到突兀,哪怕某一些瞬间觉得可能他是想说这个感觉吧,但是这个感觉又被下一个音又全部打乱掉了。当然有的诠释是故意制造破坏感,但是那种破坏感也是一种破坏的美学,一以贯之的有其“破坏”的意义,不是无脑乱破坏。而这些,我猜,不一定干贝多芬什么事。可以用不符合贝多芬的原作来苛责,也可以仅仅用我说的这些来苛责。

awshwl 发表于 2013-3-26 09:14:16

说实话,现在学院基本都不同意Edwin Fischer那种踏板一堆的浪漫的巴赫。但是我说实话,放下对巴赫的“成见”,EF的巴赫真的也很好听,并不见得就比“忠于”巴赫的“巴赫”差。好听就好,忠于不忠于有什么关系呢?我倒觉得,浪漫的巴赫和冷峻的巴赫,只是吃中餐吃腻了换西餐,吃西餐吃腻了换中餐的问题。

小白 发表于 2013-3-26 09:17:23

我就很不喜欢干巴巴的本真演奏。不过对我来说,本真演奏可以当作零食,偶尔调剂调剂。整天听本真,要发疯的。

winniemon123 发表于 2013-3-26 10:25:07

原帖由 小白 于 2013-3-26 07:47 发表 http://bbs.headphoneclub.com/images/common/back.gif
偏偏忠于原谱的兴起,和古典音乐的衰落,又是同时、同步的。大家说说这两者之间存在关系吗?
与其说是古典音乐的衰弱,不如说是浮华和泡沫的破灭,音乐本质的一种回归,对听众的一种解放:victory:

awshwl 发表于 2013-3-26 10:41:15

原帖由 winniemon123 于 2013-3-26 10:25 发表 http://bbs.headphoneclub.com/images/common/back.gif

与其说是古典音乐的衰弱,不如说是浮华和泡沫的破灭,音乐本质的一种回归,对听众的一种解放:victory:
我比较喜欢本真和自我发挥派(都是相对而言的)能够都存在,观众各取所需,或者可以换着来回听。

yukuai11 发表于 2013-3-26 10:55:00

所谓艺术从来就是破而不立,本真是对于浪漫的反动,通过历史录音反思本真运动又是对本真的反动,这里不存在孰是孰非的问题。既然知道不论“忠实”还是“自由”都可以是好的演奏,演奏家真实的价值就显现出来了。

M_Furtwangler 发表于 2013-3-26 12:04:03

很认真地看完了~:)

ramos 发表于 2013-3-26 12:16:26

后面还有很多的。。只是要发帖审核,回家以后放出

vincentlyl 发表于 2013-3-26 12:19:59

很老的文章。对于忠于和不忠于原谱,对发烧友没有任何关系和影响,绝大多数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忠于原谱。事实上谱子上有很多细节是是没法忠于的。弹得言之有物就算不错了。

rainxin163 发表于 2013-3-26 14:27:04

ramos 发表于 2013-3-26 15:19:35

  录音与比赛改变了人们对于音乐的观念
  20世纪的后半叶。随着交通的便利,科技的发达,有几件事情进一步加强了忠于原作的概念,也改变了人们欣赏音乐的观念。一个是录音与唱片的普及,现在,人人都能够听到权威的演奏家弹奏的整套的录音,不管是巴赫的平均律,还是舒伯特的奏鸣曲。唱片把活生生的演奏,以录音的方式固定下来。人们可以在家里一次次地反复聆听。在这种“罐头”音乐中,即兴演奏的所有因素,都要让位给“完美正确”的演奏,消除了任何偶然的东西,在现场音乐会上,有时不可避免的错音,在录音中就会变成不可忍受的,因此,当录音刚刚发明时,许多大艺术家抵制录音的理由,是他们认为录音会使演奏僵化,可能会变成每次都以同样的方式,去演奏同样一部作品。由于录音,冷冰冰的机器的效率,影响了人们的趣味,听众开始追求“完美”的演奏,人们在去音乐厅之前,对于要听到的节目,头脑中已经有了一种他所认为的“正宗”的概念。这常常就是他所听过的录音,并且,常常会以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来判断他将要听到的演奏。我的一位朋友,把布伦德尔录音的贝多芬奏鸣曲,听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句都熟悉了,然后,她去音乐厅,听布伦德尔在现场演奏那些奏鸣曲,反而觉得非常失望,她觉得现场声音干涩,演奏也不像录音那样完美。而评论界以弗吉尔,汤普森为代表的“客观主义”乐评,也推动了这种观念,使得一些演奏家,不得不去讨好乐评家的口味,
  另一件事情是比赛的普及。大量的比赛,促使选手不得不去努力适应大多数评委的标准。尽量在风格上循规蹈矩。不做任何“出格”的演奏,不出差错,因为,对于不同的风格,评委往往有不同的观点,但是,大部分评委都拿着乐谱在那里,盯着你,看你有没有照谱上的音符记号,在这点上,大部分评委是一致的。因此,许多演奏家,就像一位乐评家说的,宁可斩断自己的手指,也不愿意改动乐谱上哪怕一个音符,或者记号。钢琴家奈利塔说:“日益增多的比赛,所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当代听众对音乐会演奏的欣赏方式的异化。我担心人们已经渐渐地习惯以评判的眼光去欣赏音乐了。今天的听众似乎只是关心谁弹得更好。”而不是从欣赏的角度,去品味他们的不同之处,因此。面对音乐演奏,没有了那份激动的心情。
  今天,严肃的演奏家。都会竭力选择最好的版本,聆听最“正确”的现场演奏,或者录音,尽量做到字字句句忠于乐谱,避免被批评为“歪曲原作”。这一潮流,从积极的方面来说,是纠正了19世纪浪漫主义演奏流派巾,对于作品随心所欲,甚至肆元忌惮改动作品的做法;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则是使得大多数的演奏,在风格上常常雷同,四平八稳,而且,越来越缺少个性。我们听以前音乐大师的录音,不管它们是否完美,总能够大体上辨别出,那是谁弹的,霍洛维兹的声音和乐句的风格、表情,与古尔德就是不同。但是,现在如果我们放一段当代钢琴家的录音,假如不告诉你,那是谁弹的,就很难猜出来,他们听起来都很完美,但是都很相像。你很难把他们区分开来,大家倾向于弹得彼此一个样。
  曾经有过一个时期,存在过不同的钢琴学派,有所谓的德奥学派、俄罗斯学派、法国学派、意大利学派等等,各个学派都具有自己的特点。而在今天我们这个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里,所有各种学派的特点都不怎么明显了。各个民族学派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个国际学派。今天的钢琴家们,技巧都相当棒,节奏都非常严格,线条轮廓都相当分明。就像勋伯格形容的那样:“他们往往是一些直译主义者,力求将谱上的音符直接翻译出来。事实上,绝对迷信谱上所记的音符,唯音符时值是从,犹如会计师审查资产负债表。这一点他们做得很好。他们没有能做到的是读透音符的字里行间。”勋伯格说这段话是上世纪80年代。从那时起。情况并没有很大的改变。
  今天的演奏家在演奏时,不但要与以前的大师所留下的录音竞争,还必须超越自己以前的录音,格伦,古尔德说,他在现场演奏会时,还要必须与自己以前的录音竞争。指挥家莱因斯道夫说:“由于滥用唱片,有两种事是越来越差,一是音乐中的文化修养,一是读音乐的能力,如果人们受其他音乐家的影响,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那么就不可能以独特的方式去诠释作品。”
  现在,音乐批评家一面感叹具有个性的演奏越来越少,一面却继续用是否“忠于原作”的标准来衡量一种演奏是否“正确”。其实,他们所谓的“忠于原作”,只是他们头脑中所认定的模样,而那种模样,大部分是由他们所听过的录音所形成的。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一提到忠于原作,就好像非得照本宣科,弹得干巴巴不可。傅聪22岁时就说过:“谱上的音符,虽然西洋记谱法已经非常精密,和真正的音乐相比,还是很呆板的。按照谱上写定的音符的长短、速度、节奏,一小节一小节极严格的弹奏,非但索然无味,不是原作的音乐,事实上也不可能这样做。”这种矫枉过正的结果,是人们对于出席现场古典音乐会的兴趣和热情,正在下降。因为,去听那些没有个性的音乐会,还不如呆在家里听唱片。至少,在美国与加拿大是这样。音乐厅的听众,多半是老人,我常去的一家唱片店,在十几年中,古典音乐从一个楼面,缩小到一个角落,最近完全消失。你去问,古典音乐在哪里?他们看你的神情,好像看一个外星人。在欧洲,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根据德国录音制品协会的统计,20世纪60年代时,古典音乐的销售额占唱片总销售的42%,而目前,已经萎缩到5%左右。

ramos 发表于 2013-3-26 15:20:42

作曲家自己演奏自己作品的录音说明了什么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到底是谁,可以判断一种演奏是忠於原作,还是歪曲?是乐评家吗?乐评家的观点往往各不相同。在如何评价郎朗演奏的问题上,乐评家们就有不同意见。而且,同一位评论家的意见,也经常改变。而人们公认权威的演奏家,对於同一部作品,在不同的时期,往往也有不同的理解。看来,最有资格批评的,当然是作曲家本人了。如果我们能够听到过去的大师们,演奏自己的作品,特别是,象莫扎特和贝多芬演奏自己作品的录音就好了,他们既是伟大的作曲家,又是伟大的钢琴家。遗憾的是,录音机的发明,比那些天才的产生,晚了许多年。

在我们这一代,在音乐史上第一次,我们拥有重要的作曲家,演奏他们自己作品的录音。拉赫玛尼诺夫既是作曲家,又是演奏家,他的钢琴演奏天才,是与他的作曲天才完全相配的。他与费城交响乐队录制的,他自己的4首钢琴协奏曲及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给我们留下来一些重要的问题。
如果我们对照乐谱听那些录音,我们可以发现这样一些问题:他按照自己写的节拍机速度记号了吗?他没有。他与他的合作者严格按照力度记号了吗?他们没有。最后,我们能否在乐谱标记上,看到细微的音色变化,微妙的重音,精细的速度变化,或者所有织体和表情转移到另一种的记号呢?没有这种标记系统。
作曲家按照乐谱上所写的节拍记号演奏,有时也有例外。德彪西在他弹奏自己的作品<被沉没的教堂>的录音中,在第7--12小节中,以及22--83小节的部分,录音的节拍比他自己的记谱快了一倍。也就是说,他在那里,把2分音符弹成了4分音符。(听听他的这首录音) 。
现在的问题是,作曲家留下了演奏自己作品的录音,这种文献的意义是什么?对其他演奏家来说,这是我们应该尽可能模仿的范本吗?如果我们认识到那些伟大演奏家不同的个性,尽管我们想要去模仿,也是做不到的。就是完全做到了,在艺术上也是没有价值的。




作曲家如何看待别人演奏自己的作品
那么,作曲家对於别人演奏自己作品,他们是什么态度呢?有些作曲家反而是常常持比较宽容与开放的态度,因为,作曲家听到与他们原先的设想不同的演奏,也可能会改变他的主意,在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态度。但是,很少有作曲家会说那是对於他们作品的“歪曲” 或者“篡改” 。
肖斯特科维奇在与指挥康德拉申排练时从来不提意见。在速度问题上他几乎没有不同意见。当康问他速度应该怎样时,他说:“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我想象的不是这样的,不过你演奏的那样,我觉得也有道理。”
钢琴家作曲家查辛,(Abram Chasins)年轻时有许多作曲家朋友,他经常在私下弹拉威尔,拉赫玛尼诺夫和戈多夫斯基的作品给那些作曲家本人听。他承认,那时他因为年轻,演奏时经常有些自作主张的地方。但是那些作曲家,听他演奏的反映,是经常表示出好奇和有趣。查辛说,“他们并不认为他们所写的每个音符和记号都是不朽的灵感。”
听他弹了之后,拉赫玛尼诺夫会这样说:“我想你作的这些改变使得音乐听起来更清楚更容易弹。”或者“这是对於我的音乐的另一种处理方法,不过我必须说明,这让人很费解。”
拉威尔在听了查辛弹他的小奏鸣曲之后,注意到踏板的不同用法,说道:“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显示给我,延音踏板可以有这么多的可能性?”
作曲家理查.斯特劳斯说:“一份乐谱,多少体现了作曲家的意图,但是还有许多是没有能够体现出来的,它只是作曲家概念的一份不完美的蓝图,是一份无生命的图表,等待演奏家去复活它。”
没有人比作曲家本人更清楚,印在乐谱上的音符与记号,有它的局限,是不完美的。虽然200年以来,作曲家一直设法改进,但是,记谱法仍然是不够精确,表情术语仍然是模糊不清的。有个故事可以说明作曲家对於乐谱与诠释演奏的关系。托斯卡尼尼年轻时,有一次要指挥威尔第的<四首圣乐曲>,他去见作曲家,并在钢琴上弹给作曲家听,他在结尾处加了一个渐慢,那是乐谱上没有的,弹完以后,他以为威尔第会大发雷霆,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最后,威尔第说:“行,很好”。托氏说,“但是我做了一个乐谱上没有的渐慢”。作曲家听了很生气地说:“我们不能把一切都写下来_------作曲家只能写下很少的东西,而不是写下一切。音乐家必须去理解并把它表现出来。”
有时,作曲家自己对於作品的实际演出,也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效果。瓦尔顿在听了卡拉扬指挥他的作品后,说“我想不到我竟然会写出这样美妙的音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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