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宗教理性民主艺术音乐的乱炖

robinh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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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Tweeter最近连续发文，阐述了他对器材、音乐、理性、宗教的许多看法。针对他的这篇帖子，http://bbs.headphoneclub.com/thread-204237-1-1.html ，我写了以下的文章，既算是对他的建设性的答复，更是整理一下自己过去零散的观点。以下各处提到“楼主”便是指Tweeter，我此处也就不改了。

***

看到一首好词，名曰《卜算子-自嘲》，贴在签名中。今日正好有点时间也有兴致，楼主阐述了诸多观点而我只是在对其发问，并未建设性的提出我的观点。各位就容我偶做前堂客，多说几句。我首先想说的是基督教对人的理性和神性的观点，其次再说说我的宗教观和科学观，由此再说理性和神性是如何共存的。

基督教的基本观点中，人之所以为人，有三个部分组成，即：体、魂、灵。体，就是身体，人的肉身；魂，则是人的智慧和理性；灵，如我在之前的帖子中所说，是指人能够感知到神，与神对话能力，是人之神性的体现，由神赋予却又因人之原罪而被剥夺。

这“魂”若太大，“灵”即被蒙蔽，人只信自己而不信神，这就是基督教观点中的原罪。圣经说要得救必先死，这“死”就是指放下“魂”对“灵”的蒙蔽，让理性对神的怀疑死掉，真正让神进入内心，由此则内心的“灵”被打开，人方能感受到神。

我以上所说，可以说和楼主在45楼以后的发言是如出一辙的。而楼主在原帖中的基本逻辑：音乐=精神=神，却是行不通的。关键就在于这精神是分为“魂”和“灵”两者的，也就是理性和神性。理性不等于神性，理性甚至蒙蔽神性。音乐是“魂”的产物，故而不等于“灵”，也就不能证明神。

重复的话并不想多说，我这里想阐述一个楼主想说却又说不明白的观点：理性和神性虽不等同，却是可以共存的，是并行在两个层面上的东西。我可以将这个结论应用在宗教和科学，宗教和民主（启蒙思想），宗教和艺术，等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是可以共存并行的。且听我一步步说来。

任何宗教都构建在三个层面上：一是解释世界，代表了一种世界观；二是在世俗生活中界定善恶，指导人的行为；三是抚慰人的内心，因有一个支点而使人达到内心的平静。

对于第一个层面，以历史的眼光看，宗教解释世界的作用是在不断弱化的，而宗教在此失去的领地则被科学占领。这是不是说，我笃信科学而背弃宗教呢？不是。科学并不是一种理论，说到底是一种方法。这种方法是建立在某种前提上（可以是假设，可以是公理），在一定的范围内（定义域），通过严格的演绎推理来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到目前为止任何科学结论都受到前提和范围的限制。科学已经自己给自己划好了边界。虽然这个边界是不断扩大的，但必定是存在的。边界之外是什么？科学会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

另外，从方法论的角度看，我可以认为科学的结论是在解释How，却没有解释Why。比如科学会说物质由分子、原子构成，原子由原子核和电子组成，原子核由质子和中子组成，电子带负电，质子带正电，如此再细分下去。。。我们不禁会问，ok，世界是这个样子，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些规律是谁来制定的呢？当然，唯物主义的哲学会说，这个Why毫无意义，世界是这样只是物质互相作用不断累积到现在的一个结果，或可理解成一种巧合，并没有更高一层的意义。就好像你非要去追问“这个茶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桌上”一样无意义。它在那只是一系列事件依次发生的结果，并没有一个原因或意义。但是，当科学提出宇宙始于大爆炸，并由此产生时间和空间的时候，你怎能不去追问，这万物之起点，推动力是什么？现代科学的边界被不断拓展，新的问题又不断涌现，于是你听到暗物质和暗能量，听到弦理论解释宇宙有11个维度，这时科学听上去似乎和神话差不多虚无缥缈。你又如何不去猜测，这复杂精妙的世界背后，是否有更终极的意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制定这些规律？这便是一种宗教情绪。这和科学矛盾吗？爱因斯坦曾说过，越是深入的研究科学，越能产生深刻的宗教情绪。事实上西方大部分科学家都是教徒。

如此考虑，科学和宗教完全是可以并行不悖的。理性和神性可以共存的。

对于第二个层面，宗教在世俗生活中界定善恶，指导人的行为，其正面作用是毋庸置疑的。纵观不同的宗教，每种教义的行为准则都不同，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大相径庭。然而我们能不能从这众多不同的行为准则中抽象出一种终级的善呢？我不知道答案，但我个人认为，与之最为接近的，乃是西方的普世价值。在此引述美国独立宣言前言的第一段：“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

我自以为，这段话思想的根源是两个，一是宗教，二是启蒙思想。宗教定义了终极的善，赋予了人的基本权利的内核，“天赋人权”，“人生而平等”，这些都来源于宗教。启蒙思想则继承了这些核心价值，并提出了如何实现这些价值在社会学和政治学层面上的可操作性。这两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一个从内部作用，一个从外部作用，共同孕育了西方的普世价值。

我以为从行为准则的最高层看，若个人的某种行为不妨碍所有人的平等、自由、追求幸福，则可为，反之则不可为。以此来指导人的行为，我并不认为现代社会的人必须遵从任何一种宗教的教义。

楼主将启蒙思想说成宗教的大敌，是专制和暴力的源泉，何止谬之千里！启蒙思想反对宗教的是什么？一反对其解释世界的方法，二反对教会在社会和政治上对人的禁锢。这第一点我上面已有阐述，达尔文可以反对圣经说人是上帝捏出来的，但最终科学并不违背宗教情绪。这第二点，一旦政教分离，三权分立，建立民主，问题便得以解决。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启蒙思想对宗教只有推动而非阻碍的作用。“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就是对宗教最大的尊重和保障！美国是一班清教徒立国，立国之本是启蒙思想，建立的是世界目前最为彻底的民主制度，也是宗教信仰最自由的国家。这几方关系如何能是水火不容的呢？

善、自由、平等，这在当今的中国是尤为需要又尤为缺失的。楼主似乎对如何解决中国的问题也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就是厘清启蒙思想的流毒，让宗教和神来解决问题。现实吗？不现实。因为宗教不具备对现实社会和政治的影响力。民主就是解决之道吗？也不尽然。民主只是一种外在的架构，缺少内部核心价值的支撑，未必能发挥作用。这内部的核心价值就是宗教指引的终极的善，和启蒙思想指引的理性、平等和自由。而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却并不能提供这些土壤。中国的问题怎么解决，我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我能说的，只是我观察到西方的制度之所以能如此运行，正是由于宗教和启蒙思想的共同作用。

第三个层面，宗教为人的内心提供了一个支点，使人达到内心的平静。这也是毋庸质疑的。

但我想问的问题是，这是否是达到内心平静的唯一途径呢？我认为不是。理性和艺术同样能达到这一点。我不信教，但我自认内心是平静的。这平静的来源，一是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标，二是来自艺术和音乐的审美体验。这种审美体验为我提供了内心的空间，即便独处、即便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也有这样一个美好而丰富的空间供我栖居。

艺术是人创造的，是人的理性和情绪以极抽象的“美”的方式表达出来，前面说过，我认为是人性的终极体现。如同人类其他的所有精神活动一样，艺术也是包罗万象的，说其仅仅是歌颂和赞美神无疑是狭隘的。但不可否认音乐有非常宗教的一面，但这并不妨碍音乐理性/感性的“人性”一面。

即使是宗教情绪最强烈的巴赫，他的音乐中也闪耀着理性的光芒。理性与宗教的并行，在巴赫音乐中的体现可以说是绝佳的例子。理性存在于他如数学般对称完美的结构中，存在于他的平均律、哥德堡变奏曲、赋格的艺术当中那无与伦比的规律性。他构建了一个体系，又在这个体系中展示了无穷的可能性。这个体系无疑是以理性构建的，但这其中又体现出了造物主一般无比的创造力，一种强烈的宗教情绪。

而不知楼主有没有注意到，巴赫所处的时代，正是启蒙思想的时代。是理性开始挣脱宗教的束缚闪现光芒的时代。如同我上面所说，这种理性最终仍是与宗教并行的，并与宗教共同建立了西方的社会制度。巴赫的音乐，就是理性与宗教共同作用的产物。

洋洋洒洒写到这里，是该做一个总结了。

理性与宗教并不对立。

在解释世界的层面，宗教与科学中的理性并行着；

在指导社会生活的层面，宗教与启蒙思想和民主制度中的理性并行着；

在平复人类内心的层面，宗教与艺术中的理性并行着。

我崇尚理性，也热爱艺术。但我内心始终理解宗教在世界的各个层面中所占的空间和发挥的作用。我的内心也有宗教情绪，但这种情绪是非常形而上的，是对未知世界的敬畏、对终极的善的向往、和对美的渴求。我无法将这种形而上的情绪和任何一种宗教的具体教义联系起来，就如同我无法相信人是上帝用泥土捏的，耶稣是上帝的肉身，通过使处女怀孕而降生，或天地间有六道轮回，等等。我既然不能相信这些，则我不信任何一种宗教。但好在我能通过自己的理性，能在这纷繁的事实中辟出一条路径，找到内心的安宁。这便足够了。

[ 本帖最后由 robinhook 于 2012-12-10 13:23 编辑 ]

defaultoasis

A sociology undergraduate & buddhist walks past...gets confused...and anonymously bumps the thread...and shuffles his feet retreating....

kala8888

俱乐部太强大了！！！

Phase

原帖由 defaultoasis 于 2012-12-8 08:37 发表
A sociology undergraduate & buddhist walks past...gets confused...and anonymously bumps the thread...and shuffles his feet retreating....

A committed atheist walks past
不过俺刚好在上Religous studies的课，所以也顺便读了读Weber, Casanova， Eliade之类的

dunpang

没看，路过

Phase

原帖由 defaultoasis 于 2012-12-8 08:37 发表
A sociology undergraduate & buddhist walks past...gets confused...and anonymously bumps the thread...and shuffles his feet retreating....

BTW,LZ所说的这种个人的，没有制度的情绪，刚好就在我最近读的一本书中论述详细————Ulrich Beck  《A god of one's own》


?

[ 本帖最后由 Phase 于 2012-12-8 09:11 编辑 ]

robinhook

原帖由 defaultoasis 于 2012-12-8 08:37 发表
A sociology undergraduate & buddhist walks past...gets confused...and anonymously bumps the thread...and shuffles his feet retreating....

别踌躇啊，很想听听专业人士的见解指正。为啥困惑呢，愿闻其详！

小白

信仰是很个人化的事情,是自己内心和上帝之间的事情.   在西方社会里信仰属于个人隐私一类,这非常合理.  依据经验任何西方的东西跑到中国都会变味甚至变质,我觉得信仰也有这样的意思. 我个人的看法,还是让个人的事情归于个人吧.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碰到的人,事情,遭遇不同,再加上性格不同,于是有不同的信仰,对有无上帝,世界的终极问题,有自己的个人答案. 放在自己的心里就好. 其实很多人不同时期,信仰也是不同的,原因就是碰到的人,遭遇的事情.  所以"今是而昨非"是很正常的,因此完全不必为信仰问题而争执.

mifeng

原帖由 tweeter 于 2012-12-8 11:17 发表
lz,还记得我跟你讲的亚当和蛇的故事不！离开神，亚当从平安走上不平安的路，别怪我没有警告你哦。

yuanzhi

[ 本帖最后由 yuanzhi 于 2012-12-8 19:07 编辑 ]

yuanzhi

[ 本帖最后由 yuanzhi 于 2012-12-8 19:05 编辑 ]

yuanzhi

[ 本帖最后由 yuanzhi 于 2012-12-8 19:05 编辑 ]

yuanzhi

[ 本帖最后由 yuanzhi 于 2012-12-8 19: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