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的事实提醒着我们，在通俗音乐领域，当唱片公司开始为某乐团大量发行早期未发表作品、稀有现场录音以及各种包装精美的纪念套装时，便预示着这个乐团的创作力即将枯竭。当我拿到香港小厂Ultra-Mail Prod.为工业名团Controlled Bleeding（后称C.B.）出版的这套限量套装时，不由自主的心思，考验C.B.的时候到了吗？这套编号UMP-007，名为《Gibbering Canker-Opera Slaves (Studies in Meditation and Evisceration) Volume One》的发行有4CD和5CD两种版本，各发行200套。均包含乐队主脑Paul的亲笔签名。作为C.B.的乐迷，我自然选择的是5CD版本。让我们先来看看这套BOX的靓影。
成立于78年的C.B.一直是我喜爱的工业乐团之一，与我挚爱的另一支团Coil相似，虽然长期混迹在工业音乐的旗帜下，但是实际这两支乐团的音乐风格是很难归类和描述的。其实我一直不是很喜欢美国的EBM和工业乐团，C.B.却是个例外（与C.B.同乡的Missing Foundation算是另一个我喜欢的美国工业噪音团）。美国乐团的音色总是给人很“脏”的感觉，不如欧洲工业团的“纯净”。当然，这里说的“脏”和“噪”是两回事，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说清。打个比方，日本噪音团Merzbow的专辑《Pulse Demon》虽然营造出无比嘈杂的音障，但是声音的肌理十分“清晰干净”而且驱动力十足。反观美国工业乐团，（我想了半天，突然发现美国压根没有什么正宗的工业团，Boyd Rice和Monte Cazazza这种长期混欧洲圈子的不能算。其他都是些所谓的工业摇滚团Pigface什么的，还有My Life with the Thrill Kill Kult这种电子团，悲剧啊），只好拿一个不太恰当的加拿大EBM团Skinny Puppy来顶罪（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Skinny Puppy的，对瘦皮狗稍有微词的地方就是觉得他们的音色有点“脏”。
C.B.在工业音乐圈子里已经赢得了足够的地位和尊敬，但是却一直没有像Throbbing Gristle、Cabaret Voltaire甚至S.P.K.等乐团一样广泛得到应有的支持。并不是说C.B.的音乐不够好，而是C.B.自身（甚至可认为是Paul自身）过于旺盛的创造力和实验精神，使得C.B.音乐风格多变，长期以来竟没有能建立起被人记住的“独特”风格。当你听完一张C.B.的专辑，正为他营造的孤独感惊讶时，下一张专辑可能就让你把你抛入的白噪音的怀抱。听过C.B.大部分专辑之后，我很难相信这些是出自同一个乐团之手。在C.B.成立初期，大部分作品还属于噪声/强电的范畴。就算以今天的视角来看，三十年前的这些作品不论从理念上还是技术上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但是我不得不说C.B.玩的纯噪音没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包括那张让他们扬名立腕的《Knees And Bones》。毕竟在这方面，许多乐团特别是日本的乐团对噪音的理解和运用过于强大。只有85年C.B.在日本厂牌ZSF Produkt发行的卡带《Trailer Fuck》里的两三首纯噪作品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随后，随着歌手Papa和键盘手Moriarty的加入，C.B.的风格也逐渐脱离噪声攻击，演化出哀伤的旋律和幽暗的氛围。这种风格其实早在《Body Samples》和《Trailer Fuck》的片段中就显现端倪。经由《Curd》，最终在《Headcrack》这张专辑中确立。此后一段时间C.B.迎来了一个全新的黄金时期，这一时期的C.B.也是我最喜欢的。杰出工业实验厂牌Sub Rosa发行的《Music From The Scourging Ground》和《Music For Gilded Chambers》、仙乐厂牌C'est La Mort发行的《Songs from the Ashes》以及暗黑工业厂牌Dark Vinyl后来打包发行的《Songs From The Vault》等专辑中，C.B.为你建立起声音迷宫。将你放置其中，体验灵魂出窍，探寻平日被喧闹所掩盖的内心深处世界的旅程。当你聆听之时，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空旷孤寂如大海深处，绝望无助如末日降临，只是等待世界被风轻轻一碰变化作尘埃。Papa仪式化的吟唱更为这种音乐氛围增添了疏离感。这个时期的C.B.在我心中堪称完美，这一时期的精选集《Gag》也是我最常听的唱片之一。
随后C.B的音乐风格逐渐发散开来，感觉像是好几个平行发展的乐团。尽管噪音轰炸间或来袭，但整体上，由《Music For Gilded Chambers》专辑中发展而来的EBM电子风格逐渐加强，Wax Trax!和Third Mind这两个重要工业电子厂牌的C.B.发行虽然在EBM音乐中算不上非常成功，但也是很好的一次尝试。而《Golgotha》则是一张氛围化电子音乐专辑。不过相比较黄金时期，音乐构架虽然更加成熟宏大，不过却不再让人感到冰冷彻骨。电子化的跃动感让音乐平易近人了许多。值得一提的是，此间，C.B.曾短暂歇业，并以Skin Chamber之名在发表了两张正经的Doom Metal专辑，其中有一张还是在金属厂牌Roadrunner发行，真不知道Paul的玩心有多大。随着电子化、氛围化进程的加剧，C.B.音乐中的Dub成分自然而然的开始增加，他们甚至把一张专辑的名字直接命名为《Dub Songs From A Shallow Grave》，但是这些专辑营造的氛围依旧是C.B.式的，正如Scorn乐队早期那些Dub专辑一样，仅以Dub之名。不过这些专辑已不再是我的挚爱。直到2002年，一张重要的专辑《Can You Smell The Rain Between》再次把C.B.引上改变之路，从这张专辑开始，自由爵士和前卫摇滚的的影响逐渐显现在C.B.的音乐风格之中，其中一首歌是与日本著名前卫噪音乐手吉田达也合作完成的。而这样一种风格似乎一直延伸到了今天。现在再让我们回到UMP的这套5CD套装。这套发行的一个重要贡献就是，将C.B.早期的两张由厂牌XXX发行的噪音专辑《Controlled Bleeding》（XXX-018）和《Shitslipper》（XXX-017）首度CD化（以前只有卡带发行）。在这个5CD套装中，还用一张Bonus CD搜集了这一时期未发表的一些音轨及其混音作品。另外一张CD中还收录了首张正式专辑《Knees And Bones》中未收录的音轨和早期的一些精彩的现场录音。剩下的一张CD则被冠以《new music》的title，收录了一些近年偏自由爵士风格的优秀音乐和现场演出录音。由于这套BOX收录的作品涵盖了C.B.音乐历程的两头，对我来说，这套发行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但是欣赏价值就显得略低。不过毕竟C.B.黄金时期的那些专辑都比较容易找到，这个套装能发掘出这么多几乎要“失传”的声音，实在是C.B.乐迷的一大幸事。而且看着封面上Vol. One的字样，还真是让人心痒痒啊！不知何年何月还会冒出来一个让人惊喜的Vol. 2。在工业音乐的众神早已解散、转型和离世的时代，C.B.这样一个看似不“正宗”的美国乐团能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并发表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着实不易。08、09年在C.B.中做出过重要贡献的Moriaty和Papa也相继离世，不知道C.B.的路还能走多远。仅此纪念。
发表于 2011-11-12 09: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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